我们玩了一个下午,我妈在家又忙了一个下午,她精心和面、准备馅料,完成了几锅满意至极的水煎包。
庄刃回家时,她特意给他装了一盒,“小刃,阿姨记得上学那会儿,你来找过廉纯两回,你说阿姨做的水煎包天下无敌,哈哈~阿姨还是头回被这么夸呢!”她把盒子递给庄刃,“给你带了点,拿着回去吃。”
庄刃双手接过盒子,“阿姨,我说的是事实,在成都这么多年,我真的再没吃过像样的水煎包,想得不得了呢!”他看向我。
我妈笑得合不拢嘴,“好好好,以后常来,阿姨给你做,包你满意。”
“谢谢阿姨。”庄刃笑意盈盈。
我妈看了我们两个一眼,“行,那我先回去,你们聊。”
“阿姨再见。”庄刃挥手。
我走近他,“今天辛苦了,感谢。”
“同桌客气,举手之劳。”他把盒子放到副驾驶上,“什么时候回?”
“你呢?”我反问道。
“明天。有个唱片公司找我谈合作,有些急。”
“唱片公司?可以出专辑的唱片公司?”我激动道。
他点点头。
我抬头看着漆黑的夜空,“庄刃,你会成为星星,闪闪发亮。”
“还不一定呢!”他看着我,“廉纯,我……”
“加油!希望一切顺利。”我打断他,“我初十回,回去之后就要专心工作了,已经收到了几个offer,也祝我顺利吧!”
他笑笑,“一定会的。”
初十下午四点,我坐上了前往高铁站的公交。行李箱特别重,被我妈塞得满满登登。
好不容易抢到一个后排座位,我斜靠在窗户上,耳机里传来低沉的男声,『银杏落满天,热烈重浮现,我将寻回你……燃烧的叶片,泛滥的思念,我终寻回你……』
庄刃的这首歌,已经在排行榜前十了。
我点开主页,浏览他之前发布的歌曲:《荒颓》《失念》《她走了》《戒烟记》《死而复生》《圆形废墟》……满眼灰暗。他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赶上五点半的高铁,邻座的男人帮我把箱子放在行李架上,“哎呦,够沉啊!”他没料想到重量,一下子没能提起来,之后使出全力才勉强把箱子凑上去。
我点头道谢。
很幸运,我的座位依然靠窗。我喜欢看着窗外的景物,一点点疾速往后退,没有半分留恋,没有任何牵连。
人,永远做不到这样。
天黑了,窗外已经看不到任何风景,只有反射在镜面上的人脸和灯光。
“美女,一个人啊?”旁边的男人忽然开口问道,“我观察你好久了,怎么一直盯着窗户看呢?”
我摸了一下耳机,假装没听到。
陌生人的善意我常记在心,但陌生人的攀谈让我感到不适。
他用胳膊碰了碰我,我不得不摘掉耳机,递给他一个疑惑的眼神。
“我说,你怎么一直看着窗户呢?”
“啊!随便看看。”
“一个人啊!方便加个微信吗?”他晃了晃手机。
我假笑一下,“不太方便。”
“这么直接吗?”
我很累,一遇到这种事情我就感到很累。我沉默,不再回应他。
可他还不死心,“美女真高冷啊!刚才还是我帮了你呢,加个微信怎么就不行呢?”他侧过身子,面对着我,混浊的口气喷在我脸上。
我感到一阵厌恶和烦躁。
他还在喋喋不休,“女孩子一个人出门在外,多个朋友多条路,就当交个朋友嘛!”他靠得越来越近,我使劲往里挪,他还在一点点往里靠。
“停!”我怒道,“请自重!”
“呵,还不知好歹,装什么装!”他继续往里靠,还顺势把手抚上我的肩膀,我正准备给他一耳刮子,“啊——啊~啊~谁?”他突然惨叫起来。
我抬头望去,一瞬间又不知今夕何夕,脑袋中忽冒出李白的一句诗:恍惊起而长嗟。让我恍惚,让我惊奇,让我嗟叹!
是他!胥克。
他一只手反扣住那男人的胳膊,另一只手还稳稳端着一桶泡面。
那男人回头看过去,“你谁啊?放开我!”
“放开你可以,嘴巴放干净点……”胥克警告道,“别动手动脚!”
无礼男扭曲着面孔,仔细观察眼前这个刚劲有力的男人:皮肤黝黑,眼神坚定,平头板寸。普通男人,谁会剪这种发型?他眼珠转了转,笃定来人绝非善类。
“好,不动手,不动脚,松开,松开吧!”无礼男赔笑道。
胥克放开他,他长舒一口气,愤愤地瞥了胥克一眼。
“你怎么会在这儿?”我问道。
胥克甩了甩手腕,“归队。”
无礼男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
胥克继续说道:“五号车厢没水了,我来六号接水泡面。”他晃了晃手里的泡面,“刚好路过,就看到……”他瞥了一眼无礼男,满脸不屑。
“啊,真巧。”我微微一笑。
“如果不介意,去五号车厢吧!那里还有空位,更安全。”他提议道。
“没必要吧!”无礼男喃喃道。
我本来有所犹豫,但一听到旁边令人不适的声音,立马向胥克点了点头。
他帮我把行李从架子上拿下来,毫不费力。
来到五号车厢,我又震惊了,这里稀稀拉拉就坐了几个人,还有许多空位。
胥克解释说可能下一站会上来很多人,而我们正好需要在下一站换乘。
在车厢中部随便挑了两个位置坐下,他开始吃泡面。
气氛有些尴尬,我扭开瓶盖喝了一口水。
“胥克……”我终于鼓足勇气开口,“我们可以认真聊聊吗?”
他嘴里含了一大口面,我急忙把水递给他。他摇摇头,端起泡面桶咕噜咕噜地喝了几口,喉结翻动,嘴里的东西被清空殆尽。
他曾经告诉过我,部队无论做什么,都会严格把控时间,所以养成了他们强烈的时间观念,别说吃饭,就连上厕所,也要分秒必争。
不到三分钟,一桶泡面已经解决。他从口袋里拿出纸巾,擦了擦嘴,然后又掏出一条荷氏薄荷糖,撕开包装纸,随手往嘴里丢了一粒。我记得,他说荷氏有个口味后劲特别大,好像就是他手里这种黑色包装。
他看到我盯着薄荷糖看,“这种你吃不了,我还有别的口味,一会儿给你拿。”
我摇摇头,“不是,我没想吃……”
他站起身,收拾桌上的垃圾,往前方车厢连接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