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影暗三更后,卧听邻娃笑语归。
随着大门敞开,迎面出现一男一女,那提着灯笼的男人忙作揖道:“温姑娘,三公子。”
那被喊作温姑娘的女子说道:“徐管家,辛苦了,早些休息去罢。”被称作徐管家的男人听命自是下去,临走时深深的瞅了一眼温垚。
温垚的心却早已被眼前的温姑娘吸引了去,只觉心内一阵发酸,呆呆的立在门口细细打量她,但见:那女子一袭淡蓝水仙裙,袖口上银丝线勾出几片祥云,下摆一排清水云图,淡扫蛾眉眼含春,皮肤白嫩似雪,唇不点而朱,与春满园里的女子格外不同,美的出尘无暇,明明是个大家小姐却质朴无华,如丝绸般的秀发只梳了个凌虚髻,旁边插个翡翠银簪,若那小溪竹林的仙子,清新淡雅极了。
那女子笑脸盈盈的上前牵了温垚的手说道:“可用过饭了?”吐语如珠,声音柔和,动听之极,温垚向她细望几眼,见她容色清丽,竟与自己有些相像,看她年岁不过十三四,便料想这定是林家长女温淼了,微微点头道:“用过了。”心下却自感叹,都道林家族长老来得女,宠爱有加,却不曾在此女子身上看到分毫骄纵,通身得温婉可亲,清丽绝尘,这林家长女果不比寻常女子。
原来,坊间早有传闻,林家族长林守仁年近而立之年,不肯娶妻,族里上下自是焦急万分,所谓家族声誉、降妖大统等等,百人说客,千人说媒,不为所动,直到温家长女温芫出世,敲锣打鼓上门求亲,温家族长温以怀怀中还抱着嗷嗷待哺的小女,面对与自己年岁不相上下的林家族长林守仁,又想起平日里并肩作战的情谊,是气也不是骂也不是,这不论是岁数还是辈分,论世俗鄙夷,温以怀深知林守仁的秉性,坚信他绝不是顽劣乖张之人,断不会行鲁莽轻妄之事,但眼前的一切使他难以置信,无法接受,怔在原地半天缓缓的从嘴边挤出“别逼我动手”几个字来,转身将小女递给乳娘,叫赶紧退去,生怕林守仁抢了似的。
作者看来不过又一个痴傻贪念之人,莫非前世情种,怎地今生而立青年求娶襁褓婴孩儿,至于温芫如何长大嫁与林家族长,我们暂且不表,却只知林温两个只留一女温淼,随母姓,其母生产当日便无奈西去,其中原委待日后讲与看客......
话回那林家小女被连夜接回林家,不与青天白日,那长女温淼瞧温垚小小年纪却扮作大人模样,身上着一袭锦绣华服,未到及笄的年龄却早早的梳了髻,头上叮叮当当黄金玛瑙,如玉的细腕当当叮叮满是翠镯,一身的脂粉气,虽是浓妆艳抹却依然掩盖不住她眼底的那份稚气,开口说道:“来,去你的房里瞧瞧。”很是亲善近人,温垚显然被她的热情和善弄的不知所措。
那三公子上前就要去接她的包袱,她下意识的向后一退,警惕的望着满脸笑意的男子,那男子与温淼差不多年岁,头发束起,身穿一袭绿罗长袍,腰系一条金丝银带,脚蹬一对金纹红底靴,手执一把折扇,温润如玉。
那男子也细细打量这个如花似玉的小妹,小小年纪画着精致的甚至有些特意的妆容,穿红戴绿,浑身的脂粉气,虽是娇媚非常,却与她略带稚气的脸很是不相称。眉眼之处细瞧去却与长姐有些相似。
温淼一脸和气的说道:“还不认识罢,你只唤他,三哥,单名一个焱,我是你长姐,单名淼,咱家里人多,慢慢的就都认识了。”说着拿过温垚的包袱递给一旁的小丫头,说道:“这是杏儿,那是小红,以后她俩便伺候你的起居了。”说罢,那俩丫头纷纷欠身道:“见过二小姐。”温垚点头回应很有些不适。
说话之间一行人已是来至一处房前,镂花的橡木门,众人推门而入,丫头们点了灯,细瞧去,房里陈设很是讲究,书画字幅一应俱全。
温淼道:“以后这儿就是你的闺房了,有什么需要吩咐丫头们就是,我的是左边第一间,兄弟们的都在另一处,离着也有百米了,除了跟着师傅们研习,平常我们都有固定地儿耍玩的。”说着转身对温焱说道:“天色也不早了,你就回去罢,让人瞧去恐生枝节。”
温焱应声,转头对四处张望的温垚嘱咐道:“大晚上的可休要浑走,有什么事只管寻长姐便是了。”温垚闻言点头,温焱方起身离去。
温淼接着说道:“族长喜静,平日里少说多看。”温垚第一次被人这样温柔的牵着手,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别扭,耸耸肩将手抽离开来,但又忍不住悄悄去看她,总觉得眼前的人似是旧相识。
温淼浅笑着说道:“明儿族长出门,我们也正好休天假,我带你在咱们家里转转。”又嘱咐了一会子方离去。
杏儿,小红正在铺床,温垚说道:“杏儿姐姐,我想洗个澡去去身上的晦气,麻烦姐姐。”
杏儿听言忙欠身说道:“姑娘,千万别这样,有什么只管吩咐咱们便是,咱们这就去给您烧水。”说着自下去了。
温垚坐在床沿上,望着满屋的考究陈设,苦笑,按理儿,该是去拜见众位长辈的罢,如今却只有个长姐三哥并两个小丫头迎接,晚上悄无声息的回来,就算是被赎也是掩人耳目,被个管家侮辱也只能忍着,这个二小姐当的,还真是好笑......如此这般,这温垚洗洗便混混睡下了,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温淼便来寻温垚,她还在睡着,温淼蹑手蹑脚的来到床边毕恭毕敬说道:“请小姐起床更衣。”
温垚迷迷糊糊说道:“妈妈,现在什么时辰了。”
“正是日上三竿。”
温垚一个翻身继续睡去,温淼扯着温垚锦被笑说道:“好懒的丫头。”
温垚双眼好不易挤出一丝缝隙,一张清秀脱俗的脸浮现在眼前,立马起身道:“长姐”
“快些起来罢,大家都等着你吃饭呢。”说着递给温垚一袭鹅黄纱裙说道:“穿上这个罢,明儿让徐妈妈给你赶制几套。”
温垚知道连她的打扮也是这个家所不能接受的,不过,她本身也不喜那浓艳装扮,之前种种不过生活所迫,想着便下床梳洗起来,温淼为她整理被铺,温垚见她如此平易近人,心下不免耻笑他林守仁竟能生出如此女儿,谁说龙生龙,凤生凤,如今这蛤蟆虫也能生出灵气儿女,看来那掌管投胎的神灵亦是个糊涂的。
温淼挽住温垚的胳膊说道:“来,坐下,我给你梳发。”温垚依言坐好,温淼细心为她装扮起来,一时一个不同于昨日的秀丽女儿出现在镜中。温淼看着镜中的少女,竟出了一回神。
温垚去喊她,方回过神来,微笑着说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温垚笑笑,不觉问道:“长姐随母姓,可为何我也姓温?”。
“如今林温两家早就不分你我,温家除我这一脉之外,别无他人,就连你三哥温焱也是过继过来的,此是父亲授意,为的就是壮大温家。”温淼不紧不慢的解释道。
温垚点点头,“父亲”这词还真是陌生,抬头望向温淼如水的眸子,一时之间心内又是一阵酸楚......
温淼来不及细究她眼底的神情,拉着她出了房门来到饭厅,众人早已落了座,温淼一一介绍,互相拜见,众人都默不作声的吃起来。
温淼道:“族长喜静,平日里也都是咱自家兄弟姐妹在一处用饭的。”说着为温垚盛了碗粥。
温焱打量着她眼底是藏不尽的欣赏说道:“这还是昨日的二妹吗?简直是仙子下凡呐。”
“垚儿岂敢当得。”
温焱笑着为她夹菜,不禁说道:“二妹自是当得。”众人依旧默不作声各吃各的,有人吃完也是坐在一旁不言语,待大哥林鑫吃完,方一齐离桌。甚是无趣......
来了林家几日,温垚便与淼焱二人一处几日,显然熟识起来,岁数相仿倒是相处颇为愉快,何况温淼最是如水心性,善解人意,又加上从相见第一面之时,就带给温垚似曾相识的感觉,居然带给温垚从未有过的温暖,她也只与她亲近。
这日,温淼温焱二人带着她参观了林家大院,到处假山花树,没什么特别,也没什么意思,不过那杏花林与满塘枯荷还算是好所在,唯一让温垚欢喜之地,路上,想起方才一众兄弟,有林姓温姓之别,不禁问道:“他,只有一个妻子?怎地这许多儿女?"她早听闻林守仁与温芫独一女,如今瞧见林家这一众兄弟,自是疑惑。父亲二字她实在喊不出口,温淼听她不称父亲只道是”他“却觉有趣,知她许是习惯不能所致,也不去纠正,只去解她疑虑,回道:”林姓几个兄弟皆是小叔所出。“
”小叔?“她还从未听闻林家有这么一位人物。
温淼只是面带微笑,显然并没有继续讲下去的意思,反是温焱接过话来:“你且记着咱们都是一家,不分你我也就是了。”
温垚不好在去追问,如此只是默默不语跟在他两个身后,再无别话。
温淼最是灵慧,怎看不透她的心思,借着狭窄石路反手去牵温垚:“咱们家没甚特别,坊间传闻估计你也知道不少,大概都是那般说辞了,如今接你回来,一来是你流落在外多年,林家确是对你不住,你本是家族小姐,怎可再让你流落花巷;二来......”话到此处,温淼顿了一顿,脚步也随之慢了下来,温垚随着她的步子慢慢停下对上了她的眸子,愣了一回,居然鬼使神差的说出:“我们许是早就认识”的话来,一副落魄失魂的模样只逗得温焱大步跨到她二人面前,指了指温垚笑说道:“你们两个是不是旧识,咱们不知道,但是你这副样子,我定是见过的。”说着竟笑弯了腰。
温垚刚刚还飞到九霄的思绪现下被温焱一把扯了回来,听他这般说辞,也来了兴致,道:“我哪幅样子?你且说说在哪里见过?”
温淼自是明白温焱所指何人,也偷偷捂嘴笑了一回,温垚见他两个,只是笑也不答话,佯装恼怒道:“好啊,刚还什么一家不分你我,现在就当着人面偷偷使眼色了!”说罢双手环胸背过脸去,故作不理睬他们的模样。
温焱忙上前去哄:“好妹妹,哪里有使什么眼色,我与长姐不过记起一位故人来了。”罢了看向温淼,只等她的示下,温淼不作声,显然有些为难。
温垚被吊足了胃口,加上近日来被他二人宠着,居然就任性了一回,摇着温淼的手,求道:“好姐姐,就告诉我吧,被三哥这样一闹,今日不见着这位故人,我断是睡不着的!”一副惹人怜爱的模样,温淼看在眼里,心内早就动摇起来。
想来,哪里只有温垚心内与温淼亲近,温淼又何尝不疼爱眼前这位像极了自家的妹子,从前还以为自家本就心善,如今却也不得不觉在相处这几日里,就真真的疼惜了起来,或许从见着第一面的时候就有了这念头,这姐妹二人,心内见着对方皆是欢喜非常却又莫名心酸,到底是何缘由也不曾深究,我们且往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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