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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十年来,文艺复兴研究在中国广泛兴起,相关成果层出不穷。对中国学界而言,文艺复兴具有重要意义:一方面,文艺复兴的艺术、文学、哲学和音乐成就辉煌,源源不断地激发学界的专业兴趣;另一方面,作为一个特殊的历史时段,文艺复兴在消化和吸纳外来文明、推动古今之变方面具有独特的典范价值,有助于我们自觉地思考中国的文明复兴问题。与此同时,随着专业化的不断深入,不同进路的研究之间的壁垒日益坚固,难以融会贯通。为此,我们有必要重申一种整体性的问题意识,推动国内的文艺复兴研究朝着更加健康的方向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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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复原古代雅典的精神风貌,拉斐尔隐喻和勾勒了文艺复兴的时代精神。资料图片
01
文艺复兴的时代特征
文艺复兴研究的整体性,首先是由文艺复兴自身的特征决定的。中文的“文艺复兴”译名不足以概括那个时代的整体面貌。从词源上说,文艺复兴(Renaissance/Rinascimento)意指复兴或再生,不仅包括狭义的文学和艺术,也包括语文学、哲学、修辞学、历史学等其他文化形式。换言之,是对整个古代文明的系统复兴。它朝向的是一个整体,而非某种狭隘的学科门类。虽然学界通常认为,文艺复兴最辉煌的成就主要体现在艺术上,但这并不代表其他各个门类的意义可有可无。相反,它们都有机地汇合在文艺复兴精神的整体之中。离开瓦拉,离开语文学,文艺复兴的发生难以想象;同样,没有皮柯、费奇诺或马基雅维利,文艺复兴的现代精神也无法变为现实。
文艺复兴的整体性还表现为,尽管当时的人们以不同的形式探究和表达知识,从而展现出与现代学科门类相似的专业意识,但这些不同形式和学科门类从始至终都是内在一体的。众所周知,现代的学科格局源于18世纪的德国大学体制,在此之前,并没有明显的专业划分。虽然中世纪流行所谓的“七艺”,但各门学科仍保留了相当程度的整全性并且彼此交融。文艺复兴时期更是如此。在当时,一个从事抄本研究的语文学家同时就是一个哲学家和修辞学家,一个哲学家同时也是一个艺术家或文学家。更重要的是,这些从事不同门类的学者聚集在一起,相互交流、相互影响,形成一个个紧密的文化圈。究其缘由,受希腊和罗马文化的影响,文艺复兴时期的学者尤其是人文主义者(Umanisti)认为,人之为人的根本在于人文性,后者不能从单一学科,而要从整体性的教育中才能获得。如达·芬奇所言,人文主义的目标在于成为一个“完人”(l’uomo integrale),而非一个片面的人。而要想成为一个完人,就必须既有健康的心灵也有健康的体魄;既有虔敬的信仰又深谙各种古典学问。这种“完人”的理想,深刻塑造了文艺复兴的整体性精神。拉斐尔的《雅典学院》可谓这种整体性的绝佳体现:在画中,古希腊的哲学家、数学家、天文学家、历史学家济济一堂,聚在雅典的门廊下探求真理。通过复原古代雅典的精神风貌,拉斐尔隐喻和勾勒了文艺复兴的时代精神,直到今天仍韵味无穷。
02
文艺复兴研究的总体倾向
文艺复兴精神的整体性,也鲜明地体现在现代文艺复兴研究中。毋宁说,正是由于自觉把握和洞察到了文艺复兴精神的整体性,文艺复兴研究才会相应地呈现出整体性的研究倾向。研究文艺复兴,不只是单纯地研究其中一个门类,而是从整体的视角出发,把握那个时代的精神。众所周知,雅各布·布克哈特(Jacob Burckhardt)是文艺复兴研究领域的奠基性人物。与此前的兰克不同,布克哈特持一种宽泛的文化史立场,主张打破传统历史学的狭窄范围,将历史领域扩展到人类生活的各个方面。他的代表作——《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文化》,就是从政治、经济、哲学、宗教等不同视角出发,整体性地勾勒文艺复兴精神。在艺术史领域,这种整体性的研究倾向也非常突出。以阿比·瓦尔堡为例。现在我们通常把他定位成一名艺术史学家,事实上不仅如此。在重构图书馆知识体系时,瓦尔堡特别提出了所谓的“好邻居”原则,主张处理一个艺术史的问题时,不能只到艺术史的书中去找答案,而是先要到哲学史、宗教史、语言史、神话甚至关于魔法与占星术的书(“好邻居”)中寻求问题的相关语境。根据“好邻居”原则构建起来的艺术史研究,不再只是对一部艺术作品本身的简单审美,而是对它背后复杂语境的重构,朝向的是一个文化的整体。瓦尔堡的这种研究方法深刻影响了马林诺夫斯基、贡布里希的文艺复兴艺术史研究,具有重要的示范性意义。
哲学领域的文艺复兴研究也不例外。作为文艺复兴哲学研究的开创者,卡西尔的思想本身就受到瓦尔堡的深刻启发。在他的名作《文艺复兴哲学中的个体和宇宙》的献词中,卡西尔充满感激地说,“假如我未曾享有以您的图书馆为精神中心的那个工作团体的时时激励和敦促,这部著作就无法完成”。如果说瓦尔堡自己的文艺复兴研究以艺术史为中心,广泛涉猎其他领域,那么卡西尔的文艺复兴研究则以哲学为中心,同时包容其他领域。在该书第四章“文艺复兴哲学中的主体—客体问题”中,卡西尔便大量运用有关达·芬奇和阿尔贝蒂的绘画理论,用以解释与主体—客体相关的哲学问题。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卡西尔意识到,“在达·芬奇的艺术创作和他的科学成就之间,不仅像人们多半假定的那样,有某种一身兼多职的现象,而且有某种真正合乎事情本身的联合”。这种联合就是达·芬奇乃至所有文艺复兴艺术家眼中世界的整体性。它让卡西尔抛开学科限制,对文艺复兴进行一种综合性的研究。卡西尔的工作方法,在加林、耶茨、克里斯特勒等人那里被进一步发扬光大。
03
中国文艺复兴研究的未来
整体性与专业性之间具有张力。一种整体性的文艺复兴研究,内在便包含了跨专业的特质。这种跨专业性要求我们摒弃单纯的专业视野,从一种更加整体性和系统性的眼光进行研究。首先,确立一种整体性的问题意识。不同的学科有不同的思考范式,但本质上都是对同一个对象的研究。文艺复兴研究可以从不同的学科进入,但最终必须指向文艺复兴精神的整体。它需要揭示的是文艺复兴时代的人和自然,是那个时代的世界观,是从各种旧的元素中兴起的新元素。一言以蔽之,是现代性本身。只有确立这种整体性的问题意识,各个学科才能找到自身研究的意义。其次,促进不同学科的交流和互动。跨学科的困难源自整体性意识的缺乏。一旦能够确立共同的问题意识,不同学科之间就有望打破形式性的壁垒,产生深刻的碰撞与交流。历史学需要广泛借鉴其他学科,从中聚集素材,进行更具广度和深度的研究。它尤其需要借鉴哲学,将史料串成思想;同时,历史学对历史机理和逻辑的概括,将有效滋养文学、哲学和艺术史的研究。至于文学、艺术和哲学,它们本身更直接相通。文学和哲学需要艺术,借助图像发现和确立自身研究的意义。反过来,艺术也尤其需要文学和哲学,借助文字和思想扩充自身的边界。
跨专业研究和专业研究并不矛盾。好的跨专业研究,既立足于专业研究,又会反哺专业研究。对于文艺复兴研究而言,历史、文学、艺术、哲学乃至科学史的研究都不可或缺也不可替代。不同形式的专业研究,能够最大限度地展现文艺复兴的丰富性,塑造文艺复兴精神的整体性;而一旦整体性得到了更细致的刻画,不同学科的学者就能更好地相互理解和自我理解,更好地进行自身的专业研究。除此之外,对于中国文艺复兴学界而言,文艺复兴研究还指向一个更高的期待——中西方文明的互鉴。文艺复兴可谓中国文明的一面镜子。既然中国文明面临和文艺复兴类似的语境,并抱有同样的复兴理想,那它就需要着力思考如何像文艺复兴那样,在继承古代传统的同时加以改造,使它适应现代社会;在借鉴和利用西方文明的同时,更新和发展自身;在激发和促进多种学科的同时,将它们收束为一。“周虽旧邦,其命维新”,既然文艺复兴是一个人类精神整体迸发的年代,我们就应该保持自觉,整体地推动中华文明的伟大复兴。
作者系中国人民大学哲学院教授
来源:中国社会科学报
责任编辑:邵贤曼
新媒体编辑:张雨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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