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我还挺年轻的时候,同事中有位阿姨,生活非常精致,喜欢用瓷壶煮茶,里面还放一些大枣、枸杞、菊花等同煮,茶气氤氲得整个屋子都不一样了。
冬日里,单位暖气不热,开完小半天的庭回来,手脚都是冰凉的,就一路小跑到阿姨的办公室,此时壶里的茶煮的火候刚刚好,阿姨总要贴心地给我倒一大杯,喝过之后全身都会暖暖的。
最妙的是它散发着一种宜人的芳香,慢慢闻着,香气游走在身体里,有一中通达的舒服。所谓“茶有真香”,也许香得渺小、微弱,但亲近入身的体验,却也有着小小而愉悦的满足。
当时也没在意阿姨煮的是什么茶,只听说是六堡茶。据说,六堡是个宝,虽其貌不扬,但于身体却有着实实在在的好处的。
六堡茶确实不怎么好看,黑黢黢的一条条或一块块,如腐朽的木散着古老的陈气。和龙井、漳平水仙、白牡丹、红茶相比,黑茶六堡甚是不美。就比如其他属于“琴棋书画诗酒茶”的诗意,六堡则是“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生活之茶。
但经过热水一煮,便不得了了,一种仿佛干草淋湿后的潮气弥漫而至,顿时化腐朽为神奇。世上有些东西不是因为美而存在,六堡的存在,也许是成为一杯有用的茶。
美好的日子总是短暂的,随着阿姨的退休,围炉煮茶,肆意欢畅的好日子也就结束了。有的只是没完没了“案牍之劳形”,好在寒冷的冬天喝六堡茶暖心的这个念想还一直在。
这几日气温骤降,虽身处北方,但这天却一反常态在这初冬季节连下了几场雨,寒意便从小腿蔓延上来,这感觉提醒我是时候喝一泡老六堡了。
学着阿姨也用泥壶煮了六堡茶,醇红的浓汤依旧,虽然不是立即令味蕾惊艳,但喝“透”了,就彷佛吹散了裹在身上的那层寒气,很是舒透。
想起了我最喜欢的那句饮茶诗,“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觉得身子更暖了一些。
转头看到了刚煮的六堡茶,别看他黑漆漆,埂子粗,但经过发酵,褪去了苦涩浓烈,就像一个人收敛锋芒变得醇和顺柔,不苦不涩,茶汤稠滑。
发酵程度越重,其苦寒性越弱,六堡是完全发酵茶,性格变得温平,就有了暖胃作用。
有人说,从青葱的茶叶到黑粗得腐朽不堪的样子,像青春的“朱颜辞镜花辞树”!是啊,这也是我们每个人的褪变之路吧。
可我想说,春有春的良辰美景,冬有冬的微凉妙意,无论是遥远飘着雪,还是吹着寒风的你,都红泥小火炉,煮一煮老六堡,晚来一杯无啊。